生活拾零
寬容
和一位朋友去喝茶,談到了我們都認識的另一位朋友。那位朋友一向以才疏學淺但自我感覺良好著稱。“我實在是不能忍受﹗”她忿忿地說。我笑道︰“你總得允許人家也有驕傲的理由。”她白了我一眼︰“你就是這樣,沒有原則的寬容。”我笑起來,沒有接話。
也許我的心理年齡已經有些提前老化了。我發現我現下越來越缺少與人理論個高低的興致。我總是覺得︰對於生活中的許多事情,不是我寬不寬容的問題,而是我面不面對的問題。如果這件事情與我無關,我就可以不去面對或以沈默面對,如果這件事情與我有關,我就必須得去正面面對和認真面對,如此而已。
至於寬容,人家憑什麼要得到我的寬容?任何人都是獨立的,我必須得允許他的存在──而且,當我對真實的情況並不十分了解時,我很少從個人好惡的角度去評判,因為我知道︰無論一個人如何聰明,生活也總有出乎他的意料之處。
巴西木
在一家賓館的大堂裡,我第一次看見了巴西木。那麼的青蔥可愛,潤澤舒展,令人賞心悅目。有人告訴我說它的生命力特別頑強,從它的肢體上隨便截取一小塊,泡在水裡,它都能很快地成長壯大起來,呈現出盎然的生機。
居然有這么神奇的植物?我被震撼了,從心底。我忽然那麼渴望自己將來也能像巴西木一樣,不論遭受多大的挫折,不論失去家園多久,不論多么孤寂清冷,都能夠延伸出一方屬於自己的天空。
當然,前提也是要把自己泡在水裡。那水意味著一切高尚的、純淨的、美好的事物。那水象徵著一切明亮的、遼遠的、豐盈的夢想。那水包含著一切智慧的、深沉的、珍貴的思緒。
那水,是精神的甘泉。
賣花人
每天下班,公共汽車從高架道路下拐彎的時候,我都會看到那個男子。他左手捧著玫瑰,右手捧著康乃馨,在汽車的鳴笛和尾氣中進退著,流連著。有人買花的時候,他就會綻放著謙卑的笑臉,將花送進車窗中,然後收下零鈔,小心地放在緊貼胸口的小帆布袋子裡。
他的笑容,有些像淡灰的雛菊。人生如夢
先生要花嗎?小姐要花嗎?他一遍遍喊著,一般總在小轎車旁邊徘徊。他從不向公共汽車這邊看一眼,然而他的冷漠卻讓我感到那麼親切。因為我知道賣完了花他也一定是坐著公共汽車回去的。他之所以不到這裡賣花是因為他知道這裡都是和他在一個水準線上的人,正如他的家人。賣東西難道還能向家裡人賣嗎?亦如在街上一起遇到外人和家人的時候,你需要寒暄的肯定是那個外人。
無視和無語,有時反而是一種最默契的表達和最溫暖的模式。
一天,我看見他把一枝折損的鮮花珍重地插在襯衣的口袋裡,臉上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輝。我的淚水在一瞬間涌滿了眼眶。我知道我永遠也無法忽視這些最輕微最低層的勞動者,我會永遠祝福他們充滿汗腥味兒的芬芳勞作。
生活
晚報報道說北三環一輛大卡車掉進了昆玉河中,司機居然沒事,游上了岸。又有報道說,西城區有一個老頭兒,一天能編一只筐。還有報道說︰平安街一潑辣女子違反交通規則且不服交警教育,將一籃子雞蛋擲在交警身上,終被拘留。最驚人的消息是︰奈及利亞一輛大油罐車爆炸起火,燒死了兩百多人。
這就是生活嗎?
這就是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