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點鐘的太陽,強勢而熱烈,有目空一切的狂傲。
天,藍而高遠。雲,潔白飄逸。人間,真實凡俗。
每次去小樹林,要么是清晨,要么是傍晚。清晨,霧在樹枝間穿繞,露珠在草葉上靜臥,太陽還在伸著懶腰,人在小徑上跑步,小樹林活力而美好。傍晚,晚霞灑在枝葉間,夜的幕布漸次拉開,天上有星星月牙,地上有霓虹閃爍,人閒適的漫步,小樹林詩意朦朧,美得就像是班得瑞的鋼琴曲。
今天去時,卻是陽光最明亮的時刻。昔日小樹林溫情脈脈的面紗被揭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麗再也不見,落葉、雜草紛呈,倒給人一種破敗的感覺。靜立的樹,一棵棵仍然直入雲天,龜裂的樹皮卻昭示著風霜雨雪的摧殘。一棵幾人才能環抱的大樹上,不知哪對頑皮的情侶,用小刀刮掉一片樹皮,歪歪扭扭的寫著“姻緣樹”三個字。於他們,也許這是愛情最美的紀念吧,作為看客的我,突然覺得,陽光照耀下的這三個字,倒像是一個嘲弄。姻緣能長久的記在心間,才是彌足珍貴的吧。大樹與低矮的冬青間,有蜘蛛結網。看得出這是一隻貪婪的蜘蛛,小小的空間內,織了好幾面網,它懶散地掛在網中央,只等網住那些粗心的昆蟲了。草木對節氣的感覺是最靈敏的,俗話說“一葉知秋”,一點都沒錯,已經有零星的樹葉從枝頭飄落。我順手撿起一片,葉緣翻捲,雖枯乾卻脈絡清楚,擠壓,極細微的碎裂的聲音,展開手掌,隨風散去。
把夕陽紅的毛衫系在腰里,嘗試著慢跑,居然能跑很長一段路了。久不活動,只一會兒就有細密的汗珠滲出。小徑上,大爺大媽們閒散的走動著。有麻雀嘰嘰喳喳成群結隊著起起落落。蹲下身子,甲蟲、螞蟻什麼的,都在慢慢地踱著步子,我這病身子倒似乎成了小樹林中最活躍的活物,不禁啞然失笑。身體的恢復是得抓緊了,得趕緊上班去呢,這樣下去,豈不成“等死隊”的隊員了?
小徑旁,有零星的花朵紅得耀眼。盆栽的石榴枝上,懸掛著一枚石榴果,鮮紅可愛,惹人憐愛。每年秋來,有人因秋而殤,嘆秋涼似水,嘆落寞惆悵。有人因秋而喜,喜天高氣爽,喜碩果累累。花開之時,一朵嫵媚,逐紅爭翠,亮麗快樂。花落之日,果實枝頭含笑。花開花落,都美好。所以,花開可喜,花落亦不有悲。人,的確不能如花一般,今年萎謝,明年盛開枝頭,但卻可以走過無數個春夏秋冬。花開了,我在。葉落了,我亦在。春花絢爛時,夏雨縱情時,秋葉紅遍時,雪花飄飛時,我都在。我會看到無數次花開,會聆聽無數次雨落,會知會無數個秋,會笑迎無數次飛雪。從這個角度看,做人比作一朵花要划算得多呢。
陽光穿透樹縫灑落下來,冬青樹組成的迷宮裡,有大娘大姐們在清除落葉,或耙或掃,言語間頗多歡笑,飽滿的幸福掛滿眉梢。我被感染了,隨意和她們攀談幾句。是啊,同樣的風景,你心存抑鬱,就會看到滿目瘡痍,會感受到破碎憂傷,若你安寧著去看,便滿眼和諧美好了。一個人快樂與否,其實,大多都源於自己的內心。
出來前,朋友託我摘一片葉子帶給她。我把所有的暗黃留在身後,只在路過那片新綠的瞬間,輕輕躍起,摘下枝頭最嫩綠的一瓣,帶回,置於我的書桌前。我把這秋天最後的明媚做成書籤,夾在書的扉頁間,夜來,置於床頭,想必也會別樣的溫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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